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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舞的矮子雄




  我们岛南的S市地处在北纬十八度线上,每年天气炎热的时间持续很长,冬季的气温也不低,所以这些年以来,露天舞厅大行其道。这些舞厅最大的特点是经济,投入少。露天舞厅多是建在沿街楼顶层,或是热闹地段的楼顶上。舞厅的设备很简陋,在楼顶的水泥地板上铺出一块瓷砖地坪,一只折光球一只多色摇头灯转灯,一套音响器材,再加上一些台子凳子茶壶之类的杂物就可以开业了。露天舞厅因其简陋,喝茶、跳舞都是属于大众化消费,一杯绿茶或乌龙茶加一碟糖,只收个三块,就是好一点的三泡茶或一听饮料也就收个五块钱,跳舞则是免费的。当然,如果你要是想请个小姐伴舞或者坐台聊天,那又另当别论了,光是这一项,每晚就得要花个三十五十块了。这个数目,也不是一般的工薪人士经常能消费得起的。

  有一阵子,欧子雄就是一个经常光顾这类的舞厅的人。

  欧子雄是S市史志办的一个科员,工作是整理一些历史资料。这是个绝对的清水衙门,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人送来贿赂,要走后门请他们在史志书上留下一笔。由于工作的特点,单位里的人差不多个个都是钻故纸堆的书蛀虫和摇笔杆子写点格式化文章的角色。常年在故纸堆里生活,欧子雄庆幸自己还没有发霉。因为他个头长得矮了一些,又是个本地人,机关里就有几个他儿时的玩伴或中小学时的同学,他小时候的绰号也就带进了单位。单位年轻的同事背地都管他叫矮子雄。

  前几年,这城市里忽然流行起学跳舞的热潮。中国人的国民性中历来似乎都缺少一种独立思考的基因,因此中国人每每喜欢跟风。学跳舞的风一刮起来,一时间,上到单位里年已五十七八,腆着个便便大腹,平时古板得像个老学究的江主任,下到单位里管端茶倒水打字的小公务员,一个个都要学舞。连史志办这样一个散发着历史迷雾、故纸霉气的角落都让那交谊舞的风给席卷了,足以见此风之烈。再说了,看那跟风学舞者的架势,好像不会跳舞就不是现代化的领导干部不会跳舞就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不会跳舞就是枉度了此生就会高血压血管硬化脑出血一命呜呼。伴随着学舞热潮的是,满世界都在使用“潇洒”这个字眼,以至于把这个字眼弄得很俗,甚至带上了点性放纵的意味。都说了,学会跳舞,我们也要出去“潇洒”一下。这话任谁听了都有点暧昧之意味。

  欧子雄单位里的人员学习跳舞,是单位专门花钱聘请了文化馆的一个国标舞女教员上门教的。教员每星期教三个下午,地点就在市政府大楼的会议室。来学舞的都是清一色的单位人员。凡参加学习跳舞的人都很认真,都很当回事,以往单位里学法学电脑什么的,大家都没有这学跳舞的积极性高。欧子雄身材虽说不很好,偏矮,可却很有跳舞的天赋。两个星期之内,他不但学完慢四慢三,又学快三又学什么恰恰舞,最后还学了难度很大的探戈。虽说是速成的,但他节奏感强,舞步灵活,除了跳舞时上身板得有些僵硬这缺点之外,跳得还蛮像回事。

  这年冬天,省地志办在S市开了一个“重大政治会议写入史志的规范”的史志方面的专题研讨会,矮子雄没曾想到,他的速成的舞技竟让在他此次会议期间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说起这次研讨会,其实也跟其它类似的跨地区的会议差不多,会嘛,说白了不过是个点缀,真正的目的不过是给那些县级地志办这些清水衙门、多年来一直在埋头苦干的书虫一个玩一玩,看看祖国大好河山的机会。

  晚上照例是安排跳舞。S市会议代表前一阵子学会的各种舞步也就派上了用场。但上场的多是省志和S市志办的同志,看来县级史志办同志的观念还不曾解放。也难怪,在这种市场经济的时代,谁都恨不能生出第三只手来扒钱,能安坐下来钻进故纸堆里讨生活的书虫,有几个是观念开放的人?舞会上,S市地志办的江主任也上了场,但他的舞步却像个企鹅,很有些滑稽。这次舞会的皇后是省志办的傅珊珊小姐,也没人知道这么一个摩登女郎为什么会混到这种出土文物一般的单位?在这一群出土文物似的书呆子之中,对这种时髦的玩艺儿要么干脆不会,要么跳得很糟糕。傅小姐在舞场上居然找不到对手,正让她觉得乏味之际,恰好矮子雄来到舞厅。他是来向主任请示第二天会议会场的布置问题。傅小姐在出于礼貌陪江主任跳慢四慢三时,江主任已经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她对S市兄弟单位的交谊舞水平的微词。出于一种维护单位荣誉的责任心,江主任此时马上逮住矮子雄,把他拉到傅小姐跟前,说,我们单位的高手来了。让他陪你跳几个,也许你会对我们单位交谊舞的水平重新评价。傅小姐盯住矮子雄看了一眼,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男士跟她差不多一样高,也就是一米六四左右吧,男人这个身高,是偏矮了。但看样子他还干练。矮子雄此时也忍不住在打量江主任介绍给他的舞伴,他觉这女子长得很上相,看着就让人兴奋。虽说跳舞对他来说是速成,至今他还没经历过几次实战,但此时也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两个人结对上场跳开了。傅小姐的舞步娴熟,体态优美。矮子雄拥着傅珊珊小姐,忽然就有了一种驾驭烈马的奔放感,又有一种喝了烈酒后的兴奋感。

  在放探戈舞曲时,整个舞场上,就他们一对男女在表演。矮子雄把速成的舞技淋漓尽致地发挥着,前面说了,矮子雄跳舞时身板有些僵硬,其实这主要出自心理方面的原因,一般身量不够高的人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身子挺直了身高可能会更高一些。但跳起探戈,这硬,就让他显得更有形。一般外行的人形容说这探戈特点是:三步一摇一回头。实际上是觉出探戈舞的节奏感特强。这舞跳得好了确实也很有点看头。几支舞曲下来,对傅小姐关于S市交谊舞水平所发的微词一直耿耿于怀的江主任,此时就过来问香汗微微、娇喘嘘嘘的傅小姐,看看她是否要对S市的交谊舞的水平重新评价?傅小姐笑说:“他探戈跳得很正宗。”这个“他”当然是指矮子雄。

  傅小姐还问了矮子雄:欧同志学舞学了多久?

  矮子雄诚实地说,不好意思,就是临时学了两个星期。还是单位前两个月集体组织学的。

  这回答差点没让傅小姐惊得昏厥过去。两个星期的速成就跳得这么地道?傅小姐赞叹道:看不出你还真有点跳舞的天才。正因为得到了傅小姐这一番评价,本来也不把跳舞很当一回事的矮子雄在一段时间内,居然迷舞迷得就像中了鸦片烟瘾一样。一听到舞曲就有条件反射,这是快三这是慢三,然后脚跟子也痒痒的。

  欧子雄迷舞,于是就经常去露天舞厅,但又没有什么钱请舞伴。像研讨会那样的机会不说十年一遇也是一年两年才有一次的。而舞者没有舞伴,就相当于成吉思汗没有战马,蒙哥马利没有战车,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家里那黄脸老婆对他实行的是半开放政策,那就是:舞允许他跳,但钱是绝对要控制的。这控制的办法就是让他每晚出去之前掏兜,兜里绝对不可以超过十块钱。这女人也很懂市道行情,她知道现如今,就是长得英俊潇洒的男人,兜里没几个钱,也是很难泡上小姐的,更何况老公矮子雄这样的局面,花三五块的喝茶钱他拿得出来,但要花个三五十块请小姐伴舞,这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奢侈了。老婆的严格管制当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也有高度的思想觉悟。因为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被老婆管死,真要想藏点私房的话,老婆也未必查得到。主要是他知道如果请小姐,这一个晚上就会花掉家里两天的菜钱,或是花掉儿子买个书包买双鞋子的钱。三五十块钱对一个月收入六七百元,又要养家活口又要赡养老人的机关职员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矮子雄从小家境贫寒,习性中就有贫寒人家那份俭朴。总之,就是他不俭朴,他手头也确实没几个可供调遣的余钱。在他看来,花钱请人伴舞,怎么说也不合算。既然是拿不出钱来请伴舞的小姐,又找不到不要钱的舞伴,他就只好边喝着茶、听舞曲捎带边欣赏别人的舞姿,不时按舞的节拍,小幅度地移动着台子下的脚步,左左右右,进进退退,过过干瘾。有时也会痴呆地望着那些等候坐台的小姐。

  在S市,但凡兴旺一点的舞厅或露天舞厅中,这类坐台伴舞的小姐都很多。这是一景。干这种坐台生意,按说还是比较轻松的。你想,那些在流水生产线边上紧张得像机器人一样工作的工人,一天八小时下来也就挣个三几十这个数目。一个年轻的小姐,陪着客人坐台聊天,或伴个舞什么的,三四个小时下来,就能挣三五十块。另外,还乐得让客人请吃一罐饮料。不过随着失业的人群增加,眼下伴舞这行当已经是买方市场。至于这行当算不算三陪,算不算色情服务?目前还没有学者加以鉴别界定,所以,政府方面就一直是取一种暧昧的态度,即没有把此业明明白白列为正当职业,但也没有明令禁止。

  没有舞伴、独自喝茶,久了也会让人觉得无聊。但矮子雄很快就找到了排遣无聊的办法,专捡靠近出入口处的座位去坐。那里是坐台小姐们聚集等候客人请她们坐台的地方。在那里,矮子雄在喝茶、听音乐、看别人跳舞之外,还可以跟那些尚未找到台可坐的小姐们有一兜没一兜的聊天。这些小姐,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外省,因为矮子雄不是请人家坐台,人家也没义务要理睬他的搭讪。故小姐们对他的问话,常常是爱理不理的。只有碰上一些态度十分温和的或刚出道的小姐,他才能跟人家谈得起来。虽说如此,能就近观察那些小姐长相、打扮、神色,他也觉得有趣。一来二去,就把那些坐台伴舞小姐接生意的情况观察得明明白白。那些坐台小姐的心情和神色很有意思,在露天舞的入口,那些夹道的小姐每见到一个客人进来,一个个就在用期盼的眼神追随着,希望客人注意自己。有殷勤的还主动询问客人:“大哥,要不要伴舞?”等着客人。在八点这个时段,小姐们脸上还是一种从容的表情,到了九点时段,就变成了一种急切期盼的心情,这种时候许多人的身子就有点躁动坐不稳了。而到了十点钟这个时段,等待坐台的小姐还没坐上台,她们就知道这个晚上是找不到钱,白来了,于是,一种失望无奈的情绪就明显地现在脸上,有的恹恹地离开或小姐跟小姐上场去跳上两圈,这一个晚上就算混过去了。

  这情况看得熟了,矮子雄脑子就转出一个主意:他想,为什么不可以这个时候请小姐跳个舞呢?就像菜市场到了要收摊的时候,剩下来的菜,菜主也是愿意贱卖掉的。此时,坐台无望,她们闲着也是闲着。跳个舞,活动活动不是也很好吗?于是,试着出击了一回。矮子雄看准了一个面相和善,有点发胖的小姐。这小姐在等客这段时间里,跟他多说了几句,他称赞了这位并不漂亮的小姐如何漂亮。让这浅薄的小姐乐得合不上嘴。他对她说:“这位小姐,跟你商量个事。如果可以的话就陪我跳个舞,我也没多带钱,只能请你喝杯茶了。反正你今天也坐不上台了。”这么一说时,他心已经在等着碰壁,没曾想这位小姐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他高兴地给小姐叫了一听她要的可乐。他心里盘算着,兜里的十块钱花掉了三块,当然还有七块钱好好地躺着,再支个五块请这位小姐喝个水,让她在最后的时段里陪着自己跳几个舞曲,怎么说也是合算的。后来这小姐陪他跳了五个曲子。这小姐穿的是一双厚底鞋,这显然是对自己高度不足的弥补。矮子雄还闻到女子身上隐隐有点香水味盖住的狐骚味,这倒没让他嫌弃,反而有点亢奋。这晚上他跳得很尽兴。事后他想,这个办法挺好的,不过人家挣钱糊口,不可能天天这样。但他可以变换舞厅,变换对象。

  用这个办法,不能说每次都会成功,但总有大半的时间是成功的。每月在市内几个露天舞厅这里蹭一下那里蹭一下,只是花费一点点茶水钱,却也能实实在在的过一把舞瘾。

  这样的日子持继了一年多。第二年盛夏的一个晚上,他又转回了他最初常去的那家叫盼你来的露天餐厅。来了之后照例坐在舞厅入口处伴舞小姐集候的地方。照例找一个面善的小姐搭讪。这晚,跟他搭上腔说话的是一个穿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小姐。小姐脸部的装也化得过于淡了一点,几乎是素面了,而眼影又描得太深,这样看上去不是太得体,不过,这小姐长相算秀丽。她告诉矮子雄她姓林。这晚上林小姐情绪看起来比较低落。一问才知道林小姐所在的公司最近倒闭,因为债权人追债,法人跑了。公司还欠了员工几个月的工资没发,她们正等着法院拍卖处理公司的不动资产,然后补偿员工。目前,她还没找到什么新职位,只好出来找点钱,聊解无米之炊。那天晚上,这爿露天舞厅来的客人比以往要少得很多,伴舞陪坐的小姐们大多没有生意可做。倒是有两个客人问过林小姐,林小姐毫无表情地说,要五十块。不会作媚态,加上那种不二价的神态让客人连个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结果生意没谈成。这就显示了林小姐在此行还没出道。矮子雄也看出了这一点。他跟林小姐有一兜没一兜地聊着,攀谈中他还知道林小姐是大学生。也知道了林小姐在内地的家境不怎么好。他就对林小姐说了许多烫心烫脚的同情话。

  到了九点半,看看林上姐这晚上已经是坐不上台了,矮子雄就故伎重演,主动给林小姐叫了一杯茶水,对林小姐说,反正你也坐不上台了,我们跳个舞怎么样?

  林小姐没说什么,就顺从地跟他跳了。矮子雄一只手搓攥着林小姐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他觉得林小姐的手真软,手指尖细且硕长,跳着跳着就觉得身体有点发热,有点忘形,搂人家腰的手的劲道就大了一点。弄得林小姐警示式的拍了一下他的右手。到了十点半,矮子雄想到第二天单位还要他到下面的一个乡镇去要一份资料,他必须提早去办公室,就对林小姐说,认识你,今天晚上真愉快!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林小姐说,那你就付给我一点钱吧。矮子雄说,我们事前没有谈过付钱啊。林小姐说,可你也并没有说不付给我钱呵!看到人家女大学生也这么大大咧咧地索要报酬,矮子雄一点也没心理准备,一下子就急了,说:我不是说过,反正这个时候你也坐不上台,就陪我跳个舞吧?林小姐说,是啊,可这也不等于说就不要报酬,让我白白陪你跳吧?你可以少给一点,给二十块也行。你是端铁饭碗的人。我现在可是指望每晚挣这点钱开支呢!

  矮子雄这才记起自己犯了个十分明显的错误,他以为林小姐是大学生,说钱会降低了身份,于是,没有把以往蹭舞时跟小姐说的那一番话说全了,少了“我也没多带钱,只能请你喝杯茶了”这样潜藏着报酬说明的句子。谁知道人家也是那么现实。再说了人家林小姐也是因为缺钱才来伴舞的。矮子雄这时想,如果林小姐一吵起来,让人家知道自己请小姐陪了舞又不付钱,全场的人肯定会用白眼看着自己或指责自己。闹不好这事传到单位里,那确实是没面子事。他尴尬地对林小姐说,我今天确实没带什么钱。我是看到你也坐不上台,没什么事才请你的。我以前跟其它小姐也是这样,没生意时跳两支曲子她们都不要钱。不过,怪我事先没说清楚。真对不起。

  林小姐并没大吵,只是不高兴地说:你也是的,我见过人家蹭酒蹭饭,还真的没见过像你这样蹭舞的。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不去想办法挣钱,就这么老是蹭舞,占人家小姐的便宜,还算什么男人嘛。自从矮子雄出入舞厅蹭舞之后,那颗被茧子包得厚厚的自尊心居然被林小姐这几句尖刻的话给刺痛了。蹭舞?他虽说不是搞文学的,却也是个搞史志材料的人,对词义内涵自然是敏感的,可是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词汇,也从来没有听过接触过这个词汇,当然就更谈不上怎样给这种行为定义。要不是林小姐用一种轻蔑的口吻提起,他还不会想起这“蹭”的字眼他妈的不就是“揩油”,跟“乞讨”相去不远吗?老子他妈的就是再穷,也还是个干部身份,还轮他去乞啊。这么一想,就有点来气了,他从腕上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交给林小姐,说:我今天确实没有多带钱。我这只手表你拿着,算是押在你那里,明天晚上还是在这个舞厅,我把钱还给你,你再把表还我。怎么样?林小姐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没钱以后就别请人家小姐跳舞,你也不是不知道,到这里来的小姐都不是闲人。一个干部穷酸到押手表这境地,我都替你难堪。

  受了女大学生林小姐的一番奚落之后,矮子雄这才觉出自己的可悲。回家后,他对这件事想了很久,看来就是在露天舞厅这种低消费的场所,碰上这种事,也一样会刺激人对钱的欲望。那段时间,正好有一个他中学时的死党从工厂下岗。一时没有工作,那同学就打算承包街边的一家做粥粉生意的食店,晚上八点到子夜二点这个时段专搞夜炒。同学知道他炒菜炒得不错,因这街区人家有红事白事时他都去当厨。于是,就劝他入伙,让他每天只管从八点炒菜炒到十一点,其它诸事不管,届时纯收入他得三分之一,且不妨碍第二天上班。这有点类似于钟点工又有点类似合伙人。对这件事,他还处在犹豫之中。他原想自己怎么也是一个机关干部,干这种事,虽说没人看得见,但也有点掉份。倒是让林小姐一番嘲讽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想,没钱请舞伴去蹭舞也掉价,儿子眼看着已经初中二年级,将来上大学又要一大笔费用,这是躲不过的。还是先挣钱吧。钱他妈的是混蛋的东西,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不能,所以你不能不去挣。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他想通这道理后,晚上就不再去舞厅蹭舞了。这样,他每天晚上不但不花钱,还有颇多的进项,这让他家那个黄脸婆笑得合不拢嘴。这夜炒不但让他每月有了不少的油烟香气,又是油腻高蛋白高脂肪的夜宵食物,他焉有不发福之理?!

  几年后,傅小姐——不,现在应该叫傅副主任或某厅长夫人,她已经不在省地志办,而是在地志办上属的文化厅的办公室当副主任。此回傅珊珊出差到S市政府公干的,也不知她转错了哪根筋,居然还没忘记过到S市地志办这边看看,居然还想到以前那个探戈舞跳得不错的小欧。地志办原来的江主任两年前已经退休了,新上来的是一个夫子气更足的孙主任。而还在地志办混日子的矮子雄在政治上还是窝窝囊囊的没有进步,不过他的钱包却是因为加盟搞夜炒而胀得很充实。他人当然也同样充实,因为他虽说还不在富人的行列,但也进入小康的行列了。他偶尔歇个一晚两晚时,也会去露天舞厅,只是不再去蹭舞。现在,他也能出得起给伴舞小姐陪舞的钱了。矮子雄还经常请地志办的穷同事们吃个早茶什么的。大家对他印象不错。

  看到矮子雄现如今的形象,他那肚子简直就是当年江主任肚子的翻版,傅女士就再也没有情绪去提跳舞的事了(她本来是打算晚上邀矮子雄跳跳舞的)。本来嘛,以矮子雄现在这副身材,跳舞还能跳出什么水平?就像一台计算机或者一个城市或者一个工厂企业,硬件不行了,软件再怎么行也是白搭。看到几年前一块出风头的舞伴,矮子雄不由感慨万端,心里想的是,有格言是,任何漂亮的女人都怕时间,可当年这个傅小姐跟自己跳舞时是二十八九岁,现在应该是三十四五了,竟还这么光彩照人,他妈的,真不知道是官场上还是情场上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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