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的时间是一支烟
郁金香的故事
离开你的七天
爱是有缘黄瓜与玫瑰
音乐剧《爱你是个错误》
十九朵玫瑰和一把青菜
浪漫终结
沉重的处女情节
俏俏
我用告别作她的嫁妆
慈母的鼓励
曾经沧海
在故土的爱:兰花花
纯真的岁月 简单的快乐
爱的天空有彩虹飞过
小 说 故 事
三个女人一台戏




  1

  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了。新艺娱乐制作公司的老总周建安心里想着怎样跟白萍约会。他知道白萍很顾家,中秋节当晚,白萍肯定与家人一块度过。那么,中秋的前夜呢?

  铃……,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响了。“是白萍的?”周建安放下手头的文件马上去接。

  “喂,周团长吗?我是大伟。听说你们要承办一台中秋晚会,你这个老团长,好歹要给我们这些旧兄弟一个‘炒更’的门路。”话筒里传来了一个浑厚又熟悉的男中音。

  由话剧团团长转行的周建安,每回公司承接文艺演出,都少不了旧日搭挡的这些正当要求。

  他很理解大伟这位话剧团粤语队队长的苦衷。所以,在这台晚会中,周建安早已打算将一个小品和一个相声的节目留给了大伟他们。

  令人头痛的是,这台晚会的赞助商不满意前期在晚会宣传推介中,没有提到他们企业的名字,说是不利于推广他们的企业形象。所以,至今还扣住晚会总费用的50%资金,还提出有可能退出赞助这台晚会。为了此事,周建安昨晚一夜未眠,精神恍恍惚惚的,心情也烦躁起来了。

  越是心烦,周建安越是想见白萍,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到白萍了。另外,白萍在新闻界有一帮哥们姐们,看她能不能在晚会的宣传策划上帮忙出出主意。

  铃……,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这回周建安不再想到是白萍了。他明白心性高傲的白萍是不会主动给他来电话的。

  “喂,哪位?”话筒的那边传来了一位娇滴滴的、又极富诱惑力的女声:“契爷呀,总不见你来电话的,都不关心关心一下我,是不是只挂住白萍?我都知道你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

  一溜的话语,像开机关枪一样的容不得周建安插话,真叫人有点受不了。好不容易,等话筒里的声音稍作了停顿,周建安才有发言的空隙。他说:“莹莹,你都知道的,为了‘情系中秋月圆夜’晚会的事,这几天简直把我搞得焦头烂额了,哪还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什么。”

  “我又不是怪你,你当老总当然是做大事,哪敢说你哩。不过,你正在忙的那台中秋晚会,怎么不预我一份,咱们一起玩嘛,说不上我还能帮上你点什么呢。”

  对着这位既能干又泼辣的风骚的刘玉莹,周建安从来就拿她没办法。自从认识了白萍后,周建安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刘玉莹。但说句良心话,周建安一直都没有忘记,在他的娱乐制作公司开办之初,已经在本地广告界有相当实力的刘玉莹,曾经给予他多次的关照和支持。

  放下电话后,周建安自言自语地说:唉,想来的没来,不想来的却来了。

  这时,秘书进来,递给他几封信件和两份当天的报纸。

  周建安漫不经心地拆阅着这些信件。一个印有电视台字样的信封吸引了他。拆开一看是两张“白天鹅”的双黄莲蓉月饼票,还有一张用单位信笺写的条子:“老班长,祝中秋快乐!”不用看署名,就凭那一行流利和秀慧的字体,周建安就知道是中学女同学、本地电视台的副台长高岚云写来的。但周建安不明白,高岚云为什么要把月饼票通过信件交给他,而不像以前那样,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说说各自的近况,吃点东西,顺便才留下这月饼票。

  唉,女人心海底针,真弄不懂。难怪都说,越有文化的女人越难伺候。周建安在心里一边在说,手里忍不住拨通了白萍的电话。

  2

  那是一个很高档又安静的餐厅。周建安每次约白萍见面都喜欢挑选环境好的地方。他不知道今天白萍的心情如何,但刚才在电话里,听得出,白萍的回话是挺爽快的。

  在周建安的印象中,白萍是一个讨人喜欢又能干的职业女性。她写得一手好文章,性格开朗大方又有几分任性。其实,她有不错的发展潜力,但却不像一些女人那样雄心勃勃,总在为自己设计的目标追赶着。她不善装模作样,一旦干得不开心,不会撑着硬顶。她说聪明的女人该懂得什么时候在成熟的男人面前撒撒娇。男人嘛,就喜欢女人会作小鸟依人状,何况在周建安的眼里,白萍的撒娇和任性都是她这个人本身一种可爱的魅力。

  周建安喜欢白萍除了她兼备了能干和小女人的两种性情外,更主要的是她很恋家。这一点,对周建安尤为重要。他无论外表多么自信和坚强,在与异性交往中,其实也像大部分男人一样“有色无胆”。所谓无胆,是他不想玩出火。他怕身败名裂,怕后院起火,折腾不起。所以,白萍的顾家,令他消除了那些无谓的后顾之忧。

  可惜都快两年了,白萍对他还是不冷不热,甚至喜怒无常很情绪化。这使周建安在白萍面前从来就不自信。如果单单是为了想见面而约白萍出来,是很难的。这次周建安正被中秋晚会搞得焦头烂额,他想听听白萍的意见,并希望她能出点主意。所以,有了一个堂而皇之的见面机会。

  手表已经是6时45分了,离说好的时间过了15分钟。可周建安却不急不躁。他一边吸着烟,一边浏览着晚报的新闻。不知为什么,周建安的脾气和他的自大,一到了白萍面前,就会自动消失,甚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一点,连周建安自己也不明白。有好多次,他在反问自己:“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声忍气?”

  话剧演员出身的周建安,仪表堂堂,身材高大而不臃肿,不像现在很多过了50岁的中年男人那样大腹便便,加上长期浸泡在文艺界,举止言谈彬彬有礼,一直颇得女性的好感。50岁出头的男人,一旦在女性眼里有他的魅力,被吸引的女性年龄层可以从20多岁到50多岁。在不少人的眼里,周建安大概属这类型的男人。

  又过了10分钟,白萍才到。“不好意思,正准备出门时,来了个长气电话,出门后,又碰上塞车……所以,让你久等了。”

  “不用多说了。约小姐嘛,男人肯定是该等的。”周建安帮白萍把挎包放在另一张椅子上。

  “我可不是有心让你久等的。”看见周建安忙着献殷勤,白萍有几分得意。

  “等一等,没什么关系,你能来已经很不错了。”

  当白萍用消毒过的热手巾擦手时,已感受到周建安关心的目光,“你好像休息得不太好,是太忙了,还是为了你的大作《新女子烦恼》?”

  “别提了,还不知能不能写下去?”

  “怎么啦?前几天听你说已经写到第四集的提纲了,怎么突然又说写不下去了?”

  “是孙阳卫的问题。咱们不说了。”白萍的神情显得有点沮丧。

  对孙阳卫的情况,周建安略知一二。他识趣地叫小姐点菜。

  “还是先说说你晚会的事吧。”

  “先不急嘛,吃了饭再说。”

  “我可没心思跟你吃了饭,又去咖啡厅聊上一个晚上。”

  有什么办法,在白萍面前,周建安永远都好像是理不直的。出钱请她来吃饭,还要低声下气看人脸色。

  周建安告诉白萍,由他们公司承办的“情系中秋月圆夜”晚会,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出台了,而资金还未全部到位。皆因现在新闻界整顿,禁止有偿新闻,在报纸的新闻稿中,已很难出现诸如某某企业赞助的字眼。这一来企业不乐意了,原先答应出的赞助费也就扣住了一半,可把周建安急坏了。

  虽说白萍已离开报社有三年了,但她当记者时人缘好,又有活动能力,上上下下都跟她关系不错。她这个人心里软,谁向她提出帮忙,她绝少会说“不”字。

  如今望着周建安一脸的不安和烦躁,白萍放轻了口气说:“你不妨把实际情况跟赞助商直说了吧,在稿件中没能提到企业赞助,既不是记者的疏忽,也不是我们没有诚意,是因为整个报业的情况都在变化。”

  周建安为难地说:“话虽这样说,但人家企业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没那么好说吧。”

  “要不跟电视台谈谈,与他们一块合作直播晚会,怎么样?”白萍脑袋瓜一转又提醒周建安。

  “跟电视台合作当然是好,但要直播一台晚会,没有十万八万可干不了呀,恐怕没那么容易。”周建安忧心忡忡。

  “你谈都没谈过,怎么那么快就下结论了,去找你的台长同学问问,给一个现成的晚会他们直播,说不准还能讨个优惠价呢。”

  “唉,”周建安换了个抽烟的姿势,用手整理了一下本来就很服帖的头发,他从来都很注意自己的形态,特别是跟白萍在一起时。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建安像是半开玩笑半自言自语地说:“你好像很懂行,还说出个什么优惠价,是有点市场意识嘛。但问题往往是做的比说的要难呀。”

  “唉呀,看把你愁得这个样子,好像天就要塌下来一样。咱们可以用两条腿走路的办法,一是找电视台合作,二是试试找刘玉莹,听说她们的广告公司代理了一家日本电器产品的全年广告,有一笔不大不小的广告代理费。”

  “在这个时候找刘玉莹救场好不好呀?”少顷,周建安又在吞吞吐吐地说,“可是,我不方便出面跟刘玉莹说,你跟刘玉莹熟,最好你先去说说看吧。”

  “咦,这是怎么说的。你们不早就认识了吗?也曾经合作过,干吗要我去当说客。”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周建安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你也许不知道吧,自从我跟你来往后,我就觉得刘玉莹对我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在商言商,有点俗气?你可别自作清高,说到底也是文化生意。”白萍对周建安说话,很少注意他是否能承受得住,总是直来直去的。

  “试一试吧。刘玉莹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就当朋友求她通融一下。”

  “别装得那么可怜的。好吧,看在你说过帮我找钱拍电视剧的分上,我就做一回丑人吧。”

  不管白萍平常怎样与周建安耍脾气。从心里,她是敬重周建安的为人和做事的认真劲,可就是不大情愿在他们的交往中掺进那么一些别样的感情。因为她对周建安就是“没感觉”。

  “这就对了,白萍。所以,我要找你,一是因为我想你肯定会帮我的,二是你熟悉情况,又能说会道的,希望这次能顺利。”周建安亦喜亦忧。

  “电视台有那么多的关系户,只要能说服他们与你们公司一道搞中秋晚会,经费的问题他们自然会有办法的。听说前一段时间与电视台合作台庆晚会的企业,正是刘玉莹她们广告公司的大客户。你不妨去问一问你的高台长。”

  “怎么是我的高台长,这玩笑可不能乱说。”

  “说句笑话还用得上那么紧张,是不是心虚呢?”白萍有点穷追不放的劲头。

  心情好转了的周建安轻轻拉着白萍的手:“白萍,吃过饭,咱们到隔壁的咖啡厅坐一坐,就半个小时,很快的,好吗?”

  轻轻地甩开了周建安的手:“何必呢?正经事谈妥了,饭也吃完了,我该回家了。”

  “去咖啡厅坐坐就不是谈正经事了吗?白萍,不要老是这样板着脸孔对我,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周建安近乎哀求的语调,去换来白萍一句:“这没用的,我们还是走吧。”

  出了酒店后,周建安截了辆“的士”送白萍回家。

  车上,白萍已经想着她在家的女儿……

  乘着“的士”遇上红灯急刹车的机会,周建安把手伸过去,紧紧握住了白萍柔软又细长的手。这回白萍没有收回她的手。

  3

  “妈妈,你又要出去?”正在“煲电话粥”的女儿看见高岚云在换衣服问道。

  “是的,我和周叔叔他们一起去陈老师家里坐坐,很快就回来的。”

  “今年的中秋节,我们是不是还同周叔叔和他的女儿一起,开车上白云山赏月啊?”

  “唔,看情况再说吧。”

  周建安和高岚云的女儿都是1977年出生的,现在都是大学三年级。高岚云的女儿在商业学院读企业管理,周建安的女儿在外语学院学英文。她们一个性格文静内秀,一个开朗活泼。因为,两边家长曾是大学同学,现在又有工作来往,她们也随着大人的来往而成了朋友。但因为彼此的性格不同,始终是一般一般的朋友。

  已经成熟了的两家女儿,隐隐约约觉得,各自的大人出来见面,要把她们带上,说是等她们多些交流一下。实质上,可能是比他们单独两人见面要方便一点。

  换下了上班常穿的套裙,高岚云一身飘逸随意的着装。那黑色底反衬着白色小圆点的连衣裙,上乘的衣料,适中的品牌“马狮龙”,加上恰到好处的圆领造型以及在脖子上的珍珠链,将高岚云中年女性的成熟风韵显示出来。

  高岚云没有值得炫耀的家庭背景,作为女性,她也不是那种叫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能拥有今天的地位,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在这过程中,她学会了克制,懂得自律。在单位的人事关系中,不卑不亢,不结私交,不露心声。在朋友圈中,能开心见诚地谈谈话的就数周建安。所以,每当中学校友发出聚会约见,无论再忙,她都乐意去见见周建安这位中学时代的老班长。

  立秋已过,晚风带着少许的秋意,凉爽怡人。高岚云提早了出门的时间,悠悠然地走着,因为是私人活动,所以,她没叫司机,准备截一辆“的士”。没走多远,她发现宿舍大院的门口处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有几分眼熟。这时,从车上走下来了周建安。

  周建安总喜欢穿白色的西裤加上深色的丝质上衣。他的这身打扮,有同龄人说是扮“后生”。他听了总是不以为然。而坦白地说,看上去,他的确比其他的同龄人要年轻。周建安一手拿烟,一手握手机笑着朝高岚云迎上去:“我说你应该出门的,怎样?我算的时间还是很准的吧!来,来,上车吧。”

  不容分说,高岚云和周建安先后低身坐进了小车的后排。

  “你怎么会想到来接我?”刚坐下却还在整理裙子的高岚云难掩这意外的高兴。

  “我今晚有个应酬,在新世界酒店吃饭。我看还有些时间,就绕路来接你。”

  “那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过来,万一我也有应酬呢?”

  “你们家的电话老占线,是不是你女儿在‘煲电话粥’?这也好,给你一个惊喜嘛!”

  高岚云整理好裙子又在拨弄头发。她的手似乎闲不下来。她的心情一旦有点异常,手就会无意识地忙着。从见到周建安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高岚云的情绪经历了一段外人无法知道的小波澜。首先是感到意外,马上就感到受异性呵护时的得意之情和某些虚荣感。而得知周建安是顺路来的,不免生出一阵酸溜溜的滋味。但很快又恢复出白天一个台长的自尊和矜持。最后又重以一个老相识的女同学身份出现,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亲切。

  如果,当时可以用电子计算器的曲线来描绘高岚云的心理变化,呈现的将是一条起起伏伏又理不清的曲线。这一点,坐在高岚云身旁的周建安绝对不会想到。

  黄昏的马路不怎么塞车,不用20分钟,车便开到了河南大道,离陈老师的家越来越近了。周建安用词谨慎地提起了关于晚会合作的事情。“岚云,我们公司最近正在策划一台中秋晚会,构思和节目都定得差不多了,看你们电视台有没有兴趣,也算是帮我们公司一把,能否对这台晚会进行直播?”

  “搞中秋晚会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创意,我们台本来也有过这个打算,但是主要是刚刚搞完了迎香港回归的大型晚会,人手不足。现在你们既然已有一台晚会的方案,那台里可以考虑一下的。”

  听高岚云如此一说,周建安原来绷紧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一半。他正在继续介绍晚会的演员阵容和节目编排,高岚云又接着说:“这台晚会是香港回归后的第一中秋节,一定要把它办得上档次的,晚会质量是至关要紧的,其它的都好说。”

  “那一定,那一定。我们肯定会保质保量,不让电视台丢脸。”因为,从一开始周建安心里就抱着求助的态度,哪怕是高岚云这样的老同学面前,也似乎是低了半截似的,谁叫人家电视台就是财大气粗。这年头都向市场经济转轨了,谁有资本谁就拥有了成功的机会。

  “岚云,有了你的支持,晚会就好办多了。”

  “这样吧,晚会的事你具体找文艺部的蔡主任商量。我的原则是要抓好质量,经费不是主要问题。”高岚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话说到这分上,周建安已心满意足了。他觉得今晚的同学约会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4

  这样的约会在一年前倒是经常发生的。近一年来,不知是因为各自都忙,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白萍和刘玉莹再也很少晚上到外面喝酒约见了。

  那间酒廊用原枫木包装着一切,时尚中不失有品味,洋溢着柔和的灯光,播放着流行的欧美音乐,来的客人都斯斯文文,打扮得体,俨然一个个白领丽人和白领阶层,让你觉得自己也就会高尚起来。在这里,实实在在地营造了一个适宜交谈和沟通的环境,令心事和酒意一起尽情地散发出来。白萍约了刘玉莹在她们从前的老地方“绿苑”酒廊见面。

  那天晚上,一向穿着性感的刘玉莹,性感依然。她在晚上的约会通常爱穿低胸的背心短裙。她的朋友对她这身打扮比喻为“上低下短”,可她不以为意。虽然也是30好几的人,但她自信自己的身体丰满而又性感,有“露”的本钱。她从男人们那贪婪的眼光里得到了某些满足。与刘玉莹相比,在文人堆里虽有“身材好,会着衣”一说的白萍,就显得有点逊色了。

  她们要了一瓶“长城红”葡萄酒和一碟手撕烤鱿鱼。

  大概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喜欢听别人说赞美自己的话。有时候,明明知道对方的赞美之词只是一种客套和礼节性的表示。但会说的,觉得比没说的好;能听的,也比没听到的好。

  先咽了一口酒的刘玉莹说:“看你气色不错,收拾得头头是道,是不是有爱情滋润?”大咧咧的刘玉莹一向都喜欢用这类玩笑来“套”朋友的隐私。白萍早就了解到她这一点,也不甘示弱地说:“我是围城中的人,岂能像你那么潇洒,单身贵族。想怎样就可以怎样。”

  “单身贵族,别提了。我这段时间烦透了。”

  “到底怎么啦?”

  “他要出国去日本了。”

  别看刘玉莹在外面光鲜夺人,说不上一呼百应,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广告界“大姐大”。可她的感情生活却一直很飘泊,寻寻觅觅,得得失失,至今还未有真正的归宿。

  刚出道的刘玉莹,是本地一间有名大广告公司的一般业务员。她虽然文化不高,但肯干肯跑,善于从资深的业务员中偷师,加上她懂得利用自己女性的特点和优势,适时宜、看对象地“放电”。几年后,她拥有了一批比较固定的广告客户。于是,自己跳出来另立门户,成立了银莹广告公司。

  由于较早出来社会摸打爬滚,混迹于江湖中,在夜色中,看上去,刘玉莹有点风尘味,这就更增加了她的性感和妩媚。她撕鱿鱼的手势优雅,一边把撕成小块的鱿鱼往嘴里送,一边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说的比做的好听。”

  “那不见得。如果男人都不好,还有那么多的有情人在爱得死去活来?”

  “那是胡说!”

  “自从与以前的男朋友分手后,你不是说过不沾男人的吗?”

  “说是这么说,可有时候会身不由己的。再说,感情这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来的时候,你挡都挡不住。”

  “你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了,在感情上是刀枪不入,拿得起放得下。这次怎么又会那么投入?”

  “所以,我才会如此心烦意乱,觉得自己很失败。”

  刘玉莹跟她现在的这位男朋友郭景华有好几年的来往了。开始,她帮郭景华做主编的《新潮》杂志代理一部分广告。郭景华的妻子和儿子已经移民到日本,而郭景华与妻儿相聚的日子似乎遥遥无期。于是,两人一来一往,孤男寡女,日久生情。

  白萍原以为刘玉莹与郭景华相好,只是玩一玩而已。30好几的女人,又尝过男欢女爱的滋味,怎能耐得没有异性的寂寞。谁知道她会动了真情,玩“火”上身。

  “我现在真是很想马上嫁给人,只要是男人就行了,最好有那么远嫁到那么远去。”刘玉莹仰头深深地连喝了几口酒。喝了酒的刘玉莹更加好看,同时,也卸下了她白天撑着的面具。

  “莹莹,不要说气话了。你跟郭景华都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少男少女了。其实,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那又何必这样自责呢?”

  “我是不甘心。不甘心这段缘分这么短,这份感情就这么说散就散了。我们是真的有感情的,他和他的老婆只是在过日子。”

  奇怪,夫妻俩在一起,不是为了过日子,是为了什么?讲浪漫,讲情调,那可是作家笔下的生活。白萍对着她的丈夫快10年了,还不就是过日子,过得还像一个样的日子。白萍从来不用自己的婚姻对未婚的女友进行现身说教的,她怕被人说“站着说话不腰痛”。

  “我觉得将婚姻比作穿着的鞋子,这有几分道理。这说明,鞋子漂亮不漂亮,是别人看得见,而这双鞋子合不合穿,穿得舒不舒服,只有自己才知道。而这双鞋子穿在脚上到底能走多远,有时候自己也不太知道。”

  “唉,不说了,提起结婚我就烦。”

  一阵沉默。不知什么时候,酒廊的音乐换了一曲美国黑人布鲁士的音乐,哀怨、伤感。四周的男男女女虽然还在窃窃私语,可不少人已在酒意和夜色的牵引下,眼神流露出暧昧的企盼。

  “嘀,嘀……”白萍挎包里的BB机响了,在这个低吟浅唱般的酒廊里显得十分刺耳。刘玉莹识趣地递上手机:“复机吧。”

  “我现在正和刘玉莹一起饮酒。唔,你过来?当然不方便,我们两个女人难得一起谈心事。你过来干什么?”此时,拿着手机讲话的白萍与正用纸巾擦着手的刘玉莹相视对望,发出一丝微笑。“你中秋晚会的宣传策划方案由我来拟初稿?那你手下的人要来干吗的?嗯,……再说吧。拜拜!”

  刘玉莹接过手机:“看你说话的口气,我就猜到是新艺的周总。”

  “我真是服了他。不管我去什么场合,见什么人,他都想一块去。”

  “他喜欢你才这样做。”

  “正是这样,我才躲着他。”

  “白萍,我真有点嫉妒你。家里有一个好老公,女儿又大了,外面还有人追你,说明你还有魅力。”

  “你能说这是好事吗?”

  “反正,总比我现在好。我喜欢的男人不能跟我一起过,看得上的男人又越来越少。天下的好男人都好像死光了。那个周建安,还说是一个大男人,明明和老婆没什么话可说了,还偏要过下去,说什么怕身败名裂,还不是死要面子。”刘玉莹说这话时,似乎周建安和天下的男人都欠了她的情一样忿忿不平。

  有一段日子,看见刘玉莹的公司干得红红火火的,白萍挺羡慕的。在不少回夜深人静的时候,白萍扪心自问:我有能力,有关系,完全可以像刘玉莹那样出来干它一回,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但自己能行吗?首先能跳出这个家吗?值得吗?我们现在干的一切,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为了享受生活,过得好一些吗?如果光有事业,或者光有钱,没有值得自己去爱的人和不被人爱,那生活又有什么价值呢?

  看看眼前的刘玉莹,如同大多数多情的女人,不管事业干得多么有声有色,总少不了为情所累。听了刘玉莹的一番酒后真言,白萍也心有感触,她差点忘了自己今晚见刘玉莹的初衷,可又苦于无从开口。她弄不清刘玉莹与周建安之间有过什么恩恩怨怨,只是觉得在这种情形下不知该怎样替周建安向刘玉莹提那晚会经费的事。“唉,男人嘛,关键时候还是宁要江山不要美人的,想开点好了。”

  “白萍,你命好。我知道周建安心里喜欢你,还不是因为你大小是一个文化人,不像我整天为钱而忙,满身一股铜臭味。”

  “你可别乱猜。周建安每次找我都是为了他公司的事。对了,他好像有意思跟你们广告公司合办中秋晚会呢?不知道你们怎样想,让我先问问你,看看你的意思如何。”

  “你看看,我说你呀可是帮周建安帮出了面,怪不得周建安心里只挂住你。”刘玉莹眼睛一斜,鼻子不经意地“哼”了一声,不无醋意。

  “不要说气话了。莹莹,其实你们公司要是能跟周建安公司合作办成中秋晚会,这对你们公司日后开展业务的名气和形象都有好处。再说,他们这台晚会现在已搞得七七八八了。”“那还来找我干吗?”心里不舒服的刘玉莹,硬梆梆的语调中平升了几度音调。白萍极力地表白道:“我不过是想促成这台晚会,没别的意思。”白萍最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把她与周建安扯上,说这话时也有点粗声粗气了。

  “白萍,我也不难为你了。晚会的事叫周建安自己来找我谈吧,我会看着办的,不用你费心了。”

  见刘玉莹脸色变得阴沉沉的,白萍再也不好多说了。

  沉默了片刻,白萍叫结帐。刘玉莹一手抢过帐单,“等我来吧。”白萍了解她好强的性格,没再跟刘玉莹争单。俩人不欢而散。

  5

  一身住家女人的服装,没有任何粉饰,头发不齐,与她平常在公众场合打扮时尚,神采飞扬的形象相比,在家的白萍完完全全与一般的家庭女人没什么两样。她正在与她的师兄孙阳卫合作写一部20集的电视系列短剧,暂取名为《新女子烦恼》。这是她写剧集的第一次。能够有这样的开始和这样的心态,白萍庆幸自己当初舍得离开了一家很有影响的报纸,甘于到一份杂志社去当编辑,才不至于像她的许多旧同事,每天每日,为了那些突发性的社会新闻和每月必须完成的稿件定额,忙得不亦乐乎,整天风风火火的,几乎是女人不像女人。

  白萍写东西时,喜欢放上一张既不是古典的又不是流行曲之类的CD音乐。正在她书房四周弥漫的旋律是,来自最近在年青文化人中间流行的外国歌手“茵雅”的新音乐。

  《新女子烦恼》的灵感源于白萍身边熟悉的一个个中、青年女性。她们的身世、遭际和感情上的磨难,特别是近一年来刘玉莹想嫁又“恨”嫁的心态,在白萍的脑海里构成了越来越清晰的故事脉络。

  “对,就以她的故事为剧集的主线。”白萍很快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文笔很快的孙阳卫。

  读大学时比白萍高两级的孙阳卫,大学毕业后,因学习成绩优秀留校当老师。在校园里,孙阳卫一教就是十年了,一切都得心应手,平日除了帮社会上的文凭班兼职上上课,没别的经济来源。这一两年也加入了写电视剧的行列,并且在行内也稍有点名气了,稿酬的要价也比开始时增了一倍。他一听白萍的想法,就颇感兴趣,正好又有一个生财的机会。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先由白萍拉出初稿,后以孙阳卫作剧本统筹。所以,这段时间,白萍正忙着拉出剧集大纲来。

  他们的剧集大纲已经写到第五集了,一直都还顺利。昨晚,他们约好在老地方“晶晶茶艺馆”谈剧本。白萍到的时候,见孙阳卫正看着一份文案,抬头写着“女人世界系列”。白萍不解地指着文案问:“这是什么?与我们写的东西有关吗?”

  正看着入神的孙阳卫,被白萍的快人快语一问,突然一惊。他抬起头,习惯地掸了一下手中的烟灰说:“白萍,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是有线电视台二台要我写的一个系列剧目录。我觉得这个系列剧要比《新女子烦恼》好写,而且见效快。”

  “那我们的已经开了头,还是先写好我们的再说吧。”白萍是第一次写电视剧,好不容易有了题材,电视台一台又有合用的意向,“怎可以说不写就不写的了。”白萍开始犯急了。

  “白萍,反正都是同类题材,搞哪个都一样,时间先后不同就是了。再说人家给的稿酬是8000块一集,比一台的要几乎多上一倍呀。而且,还可以先付50%订金。”

  “那我们不也曾跟一台说好了吗?而且,现在正写得好好的,你可别是为了每集多那几千块钱而放弃了我们的《新女子烦恼》?”

  “你看你说的,好像我就这么势利的,为了多那几个钱可以随随便便。我这是跟前一次写《三笑恋爱》剧集那班朋友再次合作的,他们非要拉我去一块干的,我这也是盛情难却啊。”

  孙阳卫越是说得有他的道理,白萍心里就越感到不平和委屈。她之所以找孙阳卫作她第一次“触电”的“枪手”,除了他有才气,思维敏捷。在她心目中,孙阳卫还是一个讲义气、靠得住的大师兄。

  白萍气呼呼地坐在孙阳卫的对面,从挎包里取出一叠剧本桌上一放,“我不管你那么多的理由,反正,你总不能丢下《新女子烦恼》不管。”

  看见白萍真的生气了。孙阳卫马上摁熄了烟头,“好了,好了,我有说过不管吗?让我想想,看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要喝点什么?”经孙阳卫提起,白萍才想起自己进茶艺馆后,只顾着说,还没要东西喝了。

  白萍要了一杯热参茶。一个晚上眉头紧皱,闷闷不乐。虽然,孙阳卫极尽安慰之词,也没去掉白萍心里的不快。

  回家的路上,白萍一方面为她的剧集处女作有夭折的可能担心,一方面又像受很大的委屈似的。想着想着,又气又恼,不禁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第二天早上,白萍没打算去上班。因为她早上起来洗脸照镜子时,发现眼睛有点浮肿。她是一个爱讲究的女人,总希望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朋友和同事面前。可刚刚才接到周建安的电话,得知这几天正是周建安主办晚会的关键时候,事情很多又紧,如果不去帮一下,可真是说不过去。

  一边听着音响里放出的音乐,一边化妆的白萍,心里禁不住又想起了与孙阳卫呕气的事来,神情有点懊悔。那场可以避免的争论,完全是为了剧集而起,使得她动了真格,昨晚回到家,在洗澡时,顺着花洒喷出的水花,白萍偷偷地哭了。可真正使她流泪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也许她自己也解释不清,她恨自己,同时也恨孙阳卫。
© 2003 凌云电子企业 (版权所有,不得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