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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
远行
这是一个空气炙热的午后,四周很安静,每个人都被这恼人的空气折磨地无法言语。就快要下雨了。
小沫躺在她的双人床上,海藻般浓密的黑色长发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散乱在她身下。她望着天花板上吊着的一串纸风铃,那是多年前她亲手做的。肉色,小沫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很乖巧的颜色。带有一点破旧的黄,却还蕴着温柔的粉,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颜色,不会突兀地打扰任何人的思想。就算象现在这样蒙上了灰尘,却还是在那里安安静静,矗立着它的美丽。
有时候小沫觉得自己就象那一串纸风铃,从不会去抗挣自己的命运,永远安静。小沫曾经就想让自己一辈子这样下去,倚靠着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很平凡的,没有波浪。小沫以为她这个小小的、简单的愿望终有一天会实现,可是她不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人,想要的并不止这些。
已经是第十天没有见到炎了,小沫感觉,那个曾经说过要与她在西湖牵手漫步共赏夕阳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个躯壳,装载着令小沫倍感陌生的灵魂。到底是谁的错?让两个曾经如此靠近的灵魂渐行渐远。
窗外有微风吹进,风铃在小沫的头顶盲目地打转。小沫的思绪,有了片刻的迟疑。也许,是我的要求错了。我不该要求他与我一样的没有追求目标,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怎么会就此心甘情愿地与我束缚在这个安逸的虫茧之中。小沫微笑了,她告诉自己放手吧,如果自己不能给他所期望的生活。象我这样的懒人,只能永远活在自己编织的梦想世界里。
炎是在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接到小沫的电话的。已经十天没有见到她了,但是当炎听到小沫的声音时,心口还是免不了的震动了一下。这让炎感到极度的困惑,他以为自己对她早已经没有了感觉。
小沫:炎,我想见见你。
炎: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小沫:炎,我只是想见见你。
炎: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就好。
小沫:炎,就当这是最后的约会吧。我想见见你。
……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在炎还没来得及酝酿好伤人的话之前。炎想,自己始终没能够彻底逃离小沫织起的情网。这个固执的女子,终日躲在命运的背后,偷偷地朝着他笑。他无法琢磨她笑容的含义,却又清清楚楚陷落于她的温柔。只是她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适合经历人世间的风雨沧桑。如此的纯真和美好,让炎时刻都觉得,自己在摧残着上帝赠予人间的珍宝。每一次更接近她温柔的笑颜,就仿佛距离魔鬼的圣殿越来越近。
炎靠在真皮的座椅背上轻轻叹息。今晚,就去赴这个最后的约会吧。从此,就不要再有牵扯不清的温柔闪现。
小沫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见炎最后一面。见和不见,都只是让自己伤心难过。可是,她就是抓起了电话,将炎约了出来。也许让我再看看他,就会发现,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值得我放不下的。小沫暗暗地想。就让自己最后一次陶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吧。
但当门铃响起的时候,小沫还是如往常那样忍不住地惊慌了片刻。打开门的时候,炎快要等的不耐烦了。
炎:怎么那么久才来开门?
小沫:呃……我在整理东西。
炎:你的房间向来都是那么整洁。还有,淡淡的香。
小沫:……
炎:你叫我来,就是看你发呆的吗?
炎望着眼前这个傻楞楞的女子,一如他们从前交往时那样,小沫还是那么爱在他面前脸红。她是如此地惹人疼爱,只是,他的梦想,不符合她的。
小沫:炎,你还是来见我了。
小沫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住了炎。炎的身体,有些微的僵硬。
小沫:炎,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了。
小沫:炎,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会为了你哭泣。
小沫:炎,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会答应要和我见面。
小沫:炎,你抱抱我好吗。
小沫一句一顿地说着,她还是那么地安静,她的语气,是陈述。炎听得有些呆。
他一直以为当他要离开小沫的时候,这个从来都是以他为中心的女子,会大喊大叫失去理智。然而,小沫只是点了点头,盛满悲伤的眼睛大颗大颗地掉着泪,她对他微笑了一下,象遵从他的任何决定一样同意了他的分手。
此刻,炎想不出拒绝她的理由。于是,也伸出手,将怀里这个瘦弱的身体环地紧紧。小沫在他的怀里瑟缩了一下。
炎:沫儿,你会恨我吗?
怀里的人儿没有说话,仿佛睡着了一般。良久,小沫微微抬起头,将嘴唇落在了炎的耳后。她轻轻地吻着,就好象是一场无声的诉说。她的手轻拂过他的背,炎感觉,那就象是一支神奇的魔法,正将他的激情一寸一寸点燃。他能体会到她寂寞的温柔,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资格拥有她。
他伸出手抚摩她冰凉的皮肤,月光照在小沫身上,象是为她笼上了一件透明的金缕。他终于还是将小沫抱上了那张双人床,小沫紧闭着双眼,颤抖的眼睫毛有一丝湿润。
小沫:炎,你的身体是需要我的,而你,却要离开我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搅了满室暧昧的气氛,炎停止了褪下小沫衣衫的动作,颓然地垂下了手。小沫走下床打开落地的玻璃窗,夜里的风吹进来,是凉的。
小沫:炎,你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愧疚。
炎顺着声音望过去,小沫又一次绽放着他永远无法猜透的笑容。透过她微敞的衣领,可以看见她潮红的皮肤,还有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对于她永远如此的冷静,炎突然有一丝惊惶。
小沫:炎,你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经选择了放弃。
说完这些的时候,小沫面向窗口背对着他整理好了衣服。她转身用深褐色的眼睛望着他,炎从她的眼神里,找不到一点点的悲哀。
炎:沫儿,你何苦总是如此压抑着自己?
小沫:炎,你还关心我吗?你还要关心我吗?
炎望着小沫的笑容,肯定的答案哽咽在喉头,无法说出。
小沫:炎,不要再伤害我。
关于那一夜的记忆,炎永远无法忘记。他一直都以为自己了解小沫,而事实是,他连他自己都无法了解透彻。也许象小沫这样的女子,是他想抓也抓不住的,更何况,他选择了放弃。所以当第二天小沫开始彻底消失在他的周围之后,他只是有万分的不舍,却一点也不想去寻找。他想他终于理解了女人的可怕。有时候一个女子的坚强,可以扛起一切的排山倒海。
几个月后,炎收到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信封上的邮戳,是浙江杭州。他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拆开看,果然是那个消失了的女子。
"炎:
你终于等到我的信了,我说过叫你不要关心我的,但我知道象你这样的男子,始终是学不会。我从来不曾责怪过你的任何决定,包括跟我分手。不要以为我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子,我只是,想要平静。任何严重的事件,都无法构成对于我平静生活的威胁,你懂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但我知道我要隐忍地过着生活。
我现在在杭州,这个我们曾经共同梦想过的城市。每天我在暮霭中去苏堤散步。我在西湖上泛舟,看日出,看日落。我为一些不知名的服装厂画样稿,也为一些小小的杂志社画插画。我的生活平淡而宁静,却可以放任自己为所欲为。
很感谢能够和你分手,虽然这令我伤心难过,但却促使我鼓起勇气独自远行。如果我只是在你身边,我想我将永远无法脱离你的羽翼。而这个关于西湖的梦,也只能是我们每每无聊之时的口上空谈。
请相信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一直是笑着的,可是我知道,你永远也读不懂我的笑容。
好了,我正在煮咖啡,这封信,就写到这里吧。
祝好。"
这封信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在炎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品味出小沫的心情的时候。他只好徒然地想象,在一间咖啡香气氤氲的小屋里,一个神态安静的女子,微笑着写一封简短的信。也许,炎真的永远都无法理解小沫的内心。就象两朵飘浮在海面上的花,也只好籍着海浪的涌动,让彼此的身体靠近再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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