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的时间是一支烟
郁金香的故事
离开你的七天
爱是有缘黄瓜与玫瑰
音乐剧《爱你是个错误》
十九朵玫瑰和一把青菜
浪漫终结
沉重的处女情节
俏俏
我用告别作她的嫁妆
慈母的鼓励
曾经沧海
在故土的爱:兰花花
纯真的岁月 简单的快乐
爱的天空有彩虹飞过
小 说 故 事
我用告别作她的嫁妆
我用告别作她的嫁妆


  她在一家报社做副刊编辑,采用过我的稿件,我们有过一段没有谋面的书信交往——我也接听过她的电话,是那种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的稚嫩嗓音。我还想像过她的模样,但没有抱太高的期望——顶多属于校园小说里的小鸟依人型吧。所以那段时间我虽然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尝试把她约出来吃吃饭呀什么的。后来还是她们报社举办盛大的联欢活动,她主动打电话通知我参加——语调比往日多一点隐约的兴奋。

  我任酒店门口按照她所描绘的特征,寻找一个上穿黑色圆领T恤、下穿牛仔裤的女孩。第一眼就从人堆里辨认出了她。她正像一只黑大鹅四处翘望。我赶紧扮出笑脸上前试探:果真是她。我们的第—次见面就像特务接头对暗号一样。坦白地说,她比我想像的要出众,一张不算最标致的娃娃脸,但五官搭配在一起极其生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引诱你—眼接—眼看下去——如同小口小口地啜—杯隐去了品牌的鸡尾洒。

  那是一次自助餐式的酒会,我和她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像比赛似的碰杯,也说了一大堆彼此奉承的话。仿佛有—道无形的玻璃墙,把我俩跟喧嚣的会场隔开。我想不起当时表演了哪些节目(好像有摇滚乐队伴唱?),却对两人之间的精彩对白记忆犹新。她说没想到我这么有趣,以前读我的文章,担心是老夫子呢。我赶紧表白:早知道有这么合适的人选,不该抱什么独身主义自欺欺人。似乎都有一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她说毕业后来北京这两年,内心孤独,总觉得行走在别人的城市。我带着酒劲摆摆手:只要你和我坐在一起——像现在这样,达座城市就属于我们了。我们就把它当作蛋糕给瓜分了吧。我拿起餐刀,在桌面上做切的动作。她拦住我的手臂:不用分——这么大的蛋糕,咱俩吃不完的。我只好坐下了:那就再多叫几个人来吃。每人尝一块——你吃这座塔楼、这座四合院归我了……这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真的醉了。我还没

  有过这种跟一个女孩共醉的体验。幸亏酒会这时结束了。

  我模模糊糊觉得一个人搀扶着我走出酒店——是个女孩,她垂在我胸前的长发有飘柔的清香。她又扶我坐进出租车,为拍醒我,在我脸上轻轻地扇了两巴掌:“我送你回家,快告诉司机你的门牌号码。”下车后我的手还搭在她肩上,直到走进自家的门洞,抖抖索索地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打个开锁。她接过来,咔嚓一声就把门打开了,又顺着墙摸电灯开关。她简直像幼儿园老师一样哄着我上床,顺手给我盖上被

  子……醒来时已是凌晨。我发现屋里的灯刺眼地亮着,接着又发现一位穿黑色圆领T恤的女孩合衣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我顿时想起昨夜的情景。她没有真睡着,听见声响就坐了起来:“好了吗?我担心你夜里会难受呢。”醉意已像风吹过去了,我拍拍脑袋:“太好了。即使装也装不出这样的效果——让你陪我过夜了。”她脸上颇有点忏悔:“昨晚我不该那样灌你的。”我边在自来水龙头下洗脸边打断她:“别那么说。是我心甘情愿中美人计的。再说醉得也值,否则你会光临寒舍吗?”她轻松多了:“只要你觉得值就好。喂,我说,你犯了轻敌思想——没想到我那么能喝酒是不?”昨晚和她交谈的话全部涌上心头,眼前仿佛是一个我已相知多年的朋友。我刚想挽留她一起喝早茶,她抬起手看看表:“我给一位朋友打了电话,让他6点钟开车来接我。时间到

  了,他可能已在路口等我了。我昨夜不忍心丢下你一个人,奉陪到底嘛。”我送她到楼梯口,她拦住我:“不用送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跟他说昨晚参加一个通宵PAERY。”我知道她怕接她的那个人生疑。回到屋里撩开窗帘,我看见楼下的十字路口停有一辆奥拓,而她正打开车门钻进去。

  这—切的一切都像梦一样。我完全清醒了——仿佛昨夜并不曾醉过。她不忍心抛弃一个醉汉,可见这女子的义气。一夜之间,我们彼此信任但其实互不了解对方生活的全部背景。这就难得。

  从此有了更多的交往。她说我若写了新稿件,就不用邮寄,给她打个电话,她便亲自来取,可以多一次见面的机会。在我写作的间隙,她陪伴我度过太多的快乐时光。我也弄不懂: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彼此有那么多的话倾诉——似乎隐隐意识到某种时间限制,甚至说过的话重复一遁,也不无新意。她承认已有男朋友了(就是那次开车接她的人),只是心灵之间缺乏交流,更多的只是无言的默契——“恐怕商人不会寻找女人真正的兴奋点吧,”她带点遗憾地概括。她轻描淡写讲这些的时候,神情像个饱经沧桑的女子,我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很成熟的。虽然她在我的世界里表现的大多是其热情的一面。有时候聊得正开心,她却突然有点走神,楞楞地望着我神采飞扬的脸。问她想什么,她说:“我在想,要是上帝能把你和他综合成一个人,那就完美了。”我知道她指的是——我的精神、他的物质,抑或我的浪漫、他的现实。我只能劝慰:如果事物皆能达到完美的境界,生活就索然无味了。为了掩饰内心淡淡的失落,她也常常描述他的优点、譬如他的精明与理智(贯穿了一部个人奋斗史)。这反而暴露她思想的斗争——她在努力维持一种平衡。这种平衡迟早要打破的——否则太让人紧张了,无论足对她,对我,还是对他。正如我与她相处时,空气中隐约有第三个人的影子,她说他也注意到她近期的变化,察觉到远处似乎有一块无形的磁铁——在牵引着她纷乱的思绪。他表态他可以等待,但不希望是无限期的。看来我只能责怪自己了:打破了他们原有的平衡,制造了别人的危机。我加入后形成的所谓新的平衡,实际是短暂而不可靠的,是自欺欺人的错觉。我使她觉得充实了,也更空虚了。总

  之,我认识她不是时候。原因并不仅在于她,也有我的因素。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完全可以提前或者推迟。说到底,足命运的巧合安排得太不巧了。

  我没有见过他。一开始她经常让他接送她,我多次站在窗前看见那辆停征楼下十字路口的舆拓。我想像不出坐在车中的那个人,怎样的模样以及怎样的心情。再以后,她总是独来独往,但我回避不了那个人的影子——像空气一样阻隔在我与她之间。我不希望她在矛盾中选择,为了选择而矛盾。因为无论哪种选择,都有后悔的

  可能,尤其是矛盾重重的选择。上帝也把握不住人间的玄机—更何况肉体凡胎的你我呢?还是让生活像它设计的草案那样一成不变地发展吧。我们只管服从罢了。不管我在她的生活中出现得太迟还足太早,我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好有一次调房的机会,我更换了住址。我不敢想像她扑空的情景——我的心会比她还要痛的。我再没给她打过电话。我自动地从一个人的世界里失踪了。虽然这个人的世界,曾经给我打开过异域的风景,山水草木钥棚如生——但我又轻轻地把它合拢了。

  一年后,听说她结婚了。

  我用告别作她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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