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中蜕化成蝶
那时，天空是湛蓝的，草地似乎永远都是绿的，在操场的平台上，可以看见远山的剪影。
那时，他还不曾注意过她。每次，当他掠过她的身边，飞也似的奔跑着，仿佛慧星，闪烁过夜空，闪烁过她的寂寞的心的空间。
第一次看见他时，她还只是个初一学生。有一次操场很吵，原来是高中部举行篮球赛。有很多女生在看，她们拚命为某个人在喝采。她走过去，便看见他。奔跑中的他流着汗，但身手矫健，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尤如阳光下年轻的阿波罗神。她有一咱说不出的晕眩。
她一直都是一个清冷寂寞的女孩，不甚合群。也许与她的家庭有关，她的父母是教师，严格筛选她的朋友，父亲老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当她每次看见他，总是在热闹的场所，有很多人围着他，众星捧月一样地。他的世界是那样的不同，他们永远也不会有交集的一天。她习惯用眼角的余光去注视远远的他，那一点点涟漪在心里荡漾着。
有一次，他距离她非常近。是中午在食堂买菜时，人很多，当她正到窗口，他突然就插进来，身体靠到她，那种晕眩的感觉又来了。老天，当后面有人催促，她才发现他早已不知去向，而她脸上红晕迟迟未退。
她初二那年的七月，他高中毕业了。眼光所及处，已无法捉住他的身影。她是那样的寂寞，但在寂寞中，她越来越美丽，好象一朵空谷幽兰，香气吸引着蜂蝶追逐。
她总是坐在操场的平台上，遥望远处的山。在山我更远处，在某一座城市里，有他。她细心地捕捉着关于他的消息。她想她应该再见他一面，即使只说一声“你好”便再见了，也心甘一点。她无法为她的想念划上句号。她天真而固执地思念着这个不曾交流过的男孩。其实，他是怎样的人，他的习惯她一概不知。
他可能有了女朋友，可能会早早结婚生子，她却等不及了。她催促着时间，一年一年，那样漫长。她变得异常努力，慢慢地，那些艰涩的数学题也开始通俗易懂。她的周围总是有男生给她写信，约会她。她却推辞了。她固执地守着那个愿望：见到他。
她以高分考入他所在的那所大学。她进去的那年，他正好毕业。
她很容易在校园里得到关于他的动向。他是学美术的，他的一些作品曾经得过奖。他现在一家广告公司作设计总监。有很多女孩喜欢他，但他似乎没有过固定的女朋友。
她觉得非常欣慰。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也在等待一个人，去走进他的生命，去震撼他的心灵。
有一日，正好她下午没课，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街头逛着，浏览着商店里精致的摆设。突然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透过橱窗，他独自站立在午后日光下的汽车站点上。她奔出去，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想，她喊着：“喂！”这时公共汽车已经来了，他刚踏上去，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拚命地对他摇着手，喊着他的名字：“罗飞！罗飞！”他充满疑惑的脸渐行渐远。
在他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子。那是一种让人印象深刻的美丽，一种让他觉得窒息的美丽。“你是谁.......？”，他的声音发散在空气中，汽车已经驶出一段路。
她颓然地蹲下来，也许他们注定是无缘的，连说一句话的缘份都没有。阳光好刺眼，周围人来人往，她觉得非常无助。她觉得自己已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在她等待他的长长的岁月中，他并不曾等待过她。
当一双鞋子首先映入她的眼帘。她抬起头，看见他洋溢着阳光的笑脸。
“你好！”他伸出手。她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他已真正的长大。这些年，他又长高许多，她须仰视他。
“你认识我？”“我曾经是你的学妹。”“什么时候？”“很久以前，那时，我很寂寞，没什么朋友，常常去看你打球。”“江北高中？”她点点头。“你可曾记得当时？有一日，一颗球跑到我的脚下，我把它捡起交给你。”“真的吗？我没有印象了。”他豪爽地笑了：“不过好象不可能，我怎么会忘记这么美丽的学妹？”“当时我念初一，还是一个小孩，穿着校服，同其他任何的小孩没什么两样。”“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你的记性可真好。”“你的名字跟你的人一样，总是在飞，我当时非常羡慕，我想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飞起来就好了。”“真这样？”“是啊是啊！当时想要能生一对翅膀就好了，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她止不住哈哈地笑着，到底为什么这么开心也不知。因为他在身边，他终于开口与她说话。
“你能拉着我的手吗？”她请求他。
“好啊！”他握住她的小手，她抬眼望向他，看见他的眼也正凝视她。
“真高兴。”她说“我却很慌。”他说：“你突如其来，不知会不会凭空消失了。”“不，哪会，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她说：“许久以来，我总是幻想着有一日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街口遇见你，没想到真的实现，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从未做过如此美妙的梦。”“我也从未梦想会有这样美妙的艳遇。”“我可从没这样放肆过，这样地张扬。可能是因为在别人的城市里，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自己负责的缘故吧。”她说：“我都料不到自己当时会喊你。”走着走着，已经走过两站路。汽车一辆辆从他们眼前过去。
“你今天不工作？”“我搜寻一些资料，已经找到，回去整理一下就好了。”“你在哪个学校？”“N大。”“我的母校。”“我知道，我一直追随着你，自始至终。”“一定有很多人追你。”“没有，他们觉得我孤僻古怪，不好相处。”“那他们真是一群傻瓜蛋了。”他哈哈笑起来。
“你觉得我可爱？”她轻轻问“什么？”红晕慢慢染红她的脸颊。她低下头，又抬起来。她凝视他的眼，用清脆的声音说：“你喜欢我吗？”他看着风吹起她的长发，乌亮，有几根直骚进他的脖子，手臂，缠绕着。今天与昨天并无什么差别，可是今天似乎连气流都改变了温度。
沉闷半晌，他说：“我想我可能爱上了你。”“我从不想念一见钟情，我以为感情应该慢慢培养了解。”他说：“今日我一定被施了魔咒。我象喝醉酒一样头重脚轻，难以恢复。”“我以前总是害怕你会率先爱上别人，你是那样的优秀，你总是被人簇拥着。”“在你等待我的时候我肯定也一直在等你，你相信吗？”.......回宿舍的时候正在吹熄灯号，在梧桐的阴影里，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晚安”他目送着她小踏步跑进宿舍，她不时回过头来向他摆手。
他坐车穿过清冷的大街小巷，心里有一种感动在扩大。遇见她，他是何其幸运。她深深地捉住了他的目光，她捉住了他的命运。原来没有她的日子里，他的生命也是孤寂的，只是他当时没有意识到。
......现在，轮到他等候她了。在所有有空的日子里，他都止不住脚步自动的走向，走向她。她为他弹琴，时而清悠，时而绵长，在月光下，在河岸边。她为他作菜，整理房间。她有一颗善良而高贵的心，而她的灵魂不掺杂质。他被持续感动着。他何其幸运。她的美丽更象是上帝给予的额外的奖赏。
当有一日，他把她轻拥入怀。他说：“嫁给我吧。”她心一软，真想一口就答应了。她喜盈盈地笑了：“我还须两年才毕业。”“天哪！”他说：“我从未尝试过等待是如此焦人的滋味。”在那时，在那时湛蓝的天空底下，她曾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她在等待中蜕化成蝶。
那时，他们总是错过。但是，在她最美丽的时候，他捉住了她。他们将执手走过这漫长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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